可两个字到了唇边，不知从何处来的压力，将它们堵在了喉间，怎么也发不出来。她便不自然地别开了目光，长长地呼着气，来减少心口那种憋闷的感觉。

顾聿衡眼中光芒稍黯，却挑了挑眉，蓦地伸手刮了下她的鼻梁，在她的惊呼声中说：“知道你是好学生，我不逼你，好了，下去考试了！”

辛圆缺看着他满是轻松地起身，走出桌子，还兀自愣着，站在门口伸懒腰舒展筋骨的顾聿衡却突然转身，塞了粒糖在她唇里，嘴角一弯，慢慢吐出两个字：“傻瓜。”

顾聿衡说完就出了教室。

刚走两步，却又停住，回头，看向后门口站着的陈易，嘴角扬起的弧度又多了半分，掺进了挑衅和得意。

但不过一瞬，他就又回转头来，跑着下了楼梯。

辛圆缺没有看到那个挑衅的笑容，她满脑子都是刚刚和顾聿衡的对话。

只要一闭眼，她就能复原方才那刻的全部场景：阳光投进半开放式的走廊，在褐色的桌面上拉出金色的线条。操场上一片喧哗，隔壁班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可教室里，这个眉眼好看到极点的少年，却在他与墙壁间圈出小小的空间，困住她，告诉她，他喜欢她。说得那么的理所当然。

唇中的薄荷糖悄悄融化，唇瓣上还有他指尖微凉的温度，可这些清凉的刺激没有让温度减下半分。

越想脸色越红，辛圆缺最终满是烦闷地用双手抓了抓自己的头，一下子趴在桌上，烦躁地说了句：“真是疯了！”

嘴角却悄然无息地爬上了一丝甜到发腻的笑容。

陈易站在后门，看着趴在桌上的辛圆缺稍显单薄的背影，嘴角越抿越紧，紧握着的手却突地一下松开。然后他转身，慢慢地从另一侧的楼梯下了楼。

朝阳市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11月中旬，一场大雪飘然而至，气温陡降。辛圆缺800米跑完后的后遗症才好没多久，就又隐约有了要感冒的征兆。

进教室，收好伞，一边轻轻拍羽绒服上不小心沾上的雪粒，一边对给她问好的陈易回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她和陈易现在好像是最默契的老朋友，每天只需要一个无声的问候，足矣。陈易自那天告白后，也不曾有进一步的纠缠。

辛圆缺对他，其实很是感激，如果有一个人愿意这样体贴地关心你，真的很难做到无动于衷。

如果是陈易，就好了。

想到这里辛圆缺又有些想笑，她现在脑子里一天到晚装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呀。

自从顾聿衡跟她告白后，两人的关系似乎就更亲密了些。

他如那天所说，没再逼问过她的态度，她心中却暗暗不安，毕竟两人身份的秘密，只有她知晓。这就像个炸弹，却不知道何时会爆发。

或许辛圆缺真的不够善良，几度夜里失眠，她想的都不是要如何坦白，却是如果这件事被顾聿衡知道了，她要怎么开脱才会让顾聿衡原谅……

将书包放在座位上，清了清有些痛的嗓子，辛圆缺拿着杯子去接好热水，再脱掉羽绒服搭在椅子背后。

七育的教室里是有空调的，她一口口啜着杯里滚烫的热水，在温暖的环境里，觉得自己渐渐活了过来。

她望向窗外，教室的窗户是斜对着校门口的，所以自从位子换到窗边，她就习惯了每天快上课的时候看见顾聿衡从校门口进来，脚步匆匆，身后跟着步子有些踉跄的于敏敏。

他似乎很着急，所以不会跟于敏敏搭任何话，却会在一个最好的角度，十分有闲心地在还没完全亮起的天色下，抬头冲她笑一下。

她虽然会在那时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心里却会装着那个笑容，满满的，一天。

可今天，赶最后时间的人潮过去，直到上课铃响起，门前那一段路空空如也，他也没有出现。

她不禁有些着急和担忧：外面积了雪，地上又湿又滑，他如果骑车，会不会是摔了？受伤了？还是昨天和今天急速降温，他生病了？

张老头进来守自习，看着她旁边位子是空的，便问她顾聿衡有没有来。

辛圆缺摇头，张老头稍微蹙了蹙眉，就拿着手机出去了，回来后又问了她一次，顾聿衡有没有给她请过假，辛圆缺轻声说没有，心里却更加焦急起来，看来张老头也没有联系上他。

就连于敏敏也没有出现，辛圆缺心里揣测更多，于敏敏是不是收到了什么消息，所以赶去照顾他？看望他？

可怕的想法，一旦在心里扎根，就如快速生长繁衍的藤蔓，渐渐将她包裹起来，密不透风，喘不过气。

早读课，第一节的数学课，第二、三节的物理连堂，她都没有听进去一点内容。陈易像是感受到她不平稳的情绪，在第三节课后原本该做课间操，今天却因为下雪而暂停的长课间，转过来问她：“圆缺，顾聿衡家里的电话是登记过的，你需要我帮你查查吗？”

辛圆缺拄着下巴，很想说“好”，最终却摇了摇头，再笑笑：“不用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