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景赫，是在二十多年前，初入锦绣城的时候。一一见过诸位皇亲国戚后，舒落在大巫师的带领下，游览整个锦绣宫。澈光一面带着路，一面耐心地讲解整个锦绣皇宫的布局，年轻的荒州剑圣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骄傲，连连点着头，兴奋地左顾右盼。

走了许久了，澈光又指着一处宫殿，说道：“这德庆宫，是大皇子的居所。”

“大皇子？”听到此处，舒落停下脚步看了看这个位置稍微有些偏静的宫殿，皱了皱眉，“大皇子不是少城主么？”

“剑圣大人这就有所不知了。”微微笑了笑，澈光淡淡开口道，“大皇子的母亲，并非景室皇族的人。”

“这样啊？”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舒落嘴角闪过一丝冷笑，“血脉可真是严谨。”

看到女子露出的嘲讽表情，走在身侧的大巫师转过身来，看着她：“剑圣大人难道不是为了守护纯血之子而生的么？”

蹙了蹙眉，第七任剑圣舒眉朗笑道：“是啊！可我最应守护的，是这个国家的安定。”

怔怔看着女子眉目飞扬的模样，俊美的锦绣城大巫师静默许久，忽地轻轻笑了起来：“看你这一脸正气的模样，莫把大皇子吓坏了！”

怔了怔，舒落这才发现不远处的梧桐树上，竟隐隐露出了金色锦衣的一角。两人举步来到树下，抬起头，才发现树上竟困着一个不过四五岁大的孩子。

“大……大巫师。”似乎有些惧怕澈光，孩子怯怯地埋着头，却在看到舒落的时候瞪大了眼，问道，“她是谁？”

也不等澈光介绍，舒落便抢先回答道：“我叫舒落！是荒州剑圣哦！”

女子大咧咧的笑着，一脸的骄傲，不禁让孩子有些不服气地嘟起了嘴：“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个不老不死的怪物么！”

孩子的话似乎刺痛了澈光的某处，一向温文尔雅的大巫师此刻眼底蓦地闪过了一丝冷光。而被称之为“怪物”的女子却依旧笑嘻嘻的，只是叉着腰，伸出手指着高挂在树上的孩子，邪邪笑了起来：“臭小子！当心我这个不老不死的怪物把你做成灯笼，让你一辈子挂着树上！”

“你……”毕竟还是小孩子，被舒落这么一威胁，立马不说话了，只是撇了撇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然而还没等孩子有何反应，一旁的德庆宫里，已有太监宫女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待众人一看到树上坐着的孩子，几乎全都吓了个半死：“哎哟！皇子殿下，你怎么……你怎么爬那么高啊？万一……”

“哟！小子！”也不理会宫里一向严谨的规矩，新任剑圣打断了一旁大呼小叫的太监，扬扬下巴，笑道，“要不要姐姐抱你下来啊？不然，你可真要成灯笼了！”

虽然不想要这个一脸嚣张的女剑圣抱自己下来，然而让那个宛若冰山的大巫师抱自己下来显然更不可能。撇撇嘴，有些怨气的孩子还是伸出手，做了无声的妥协。

轻轻松松将孩子抱下来过后，舒落点点对方的脑门，说道：“怎么样？你那么说我，我还是抱你下来了，是不是很大度啊？呐！你叫什么名字啊？”

明显还在赌气，孩子在舒落的怀抱里扭过身子，高昂着头不理会。

舒落也不气，将那孩子放下后，立刻出声威胁道：“呀嘿！还这么拽？本来我还说你乖一点，我说不定就教你剑圣门下的剑法呢……”

“真的？”虽然不喜欢这个桀骜不驯的女剑圣，但是剑圣那独步天下的剑法显然也深深吸引了那个孩子。一脸欣喜的看着舒落，被放在地上的孩子看着同样扭过脸装腔作势的女剑圣，还是伸出手，扯了扯对方的衣角，有些脸红地开口道：“我……我叫景赫。”

……

二十多年，弹指一挥间。

稚气的孩童早已被戎装军人所取代。

亦师亦友的两个人共同守卫着锦绣城，成为扬名远播的将军。不老不死的剑圣，见证着一位皇室将军的成长。然而，二十年前的内乱几乎消磨了荒州剑圣所有的锐气，遭受背叛的她虽然守住了国家，却失去了爱情和友谊。还是孩子的景赫看着舒落渐渐成为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将军。景赫的野心曾隐隐约约显露过，几年前的一次征战，陪同出征的舒落见证了对方凌厉冷酷的手段和对待俘虏时暴戾的性情。那是她从没有见过的，景赫的另一面。

等到舒落恍然醒悟过来，再回头看这个相处了二十多年的同僚时，对方竟已长成了自己捉摸不透的人物。

冷风带着雨夜的湿气，在两个熟悉的人之间徘回，相处二十多年，此刻却显得那般陌生。

怎么会这样？这个男子，锦绣城的皇子，景赫将军，什么时候变成了如此阴毒的人？曾经两人把酒言欢，曾经同仇敌忾，曾经出生入死，然而，在权势面前，曾经的一切都已显得那般微不足道，甚至变成了莫大的讽刺。当年初入宫室，景赫不过是个孩童，活泼且懂事。然而那样的孩子长大后，怎么会蜕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澈光的话再度响起，让舒落蓦地冷静了下来。难怪他会在养心殿出现，难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