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江景娴就回来了，楚珣亲自去接的人。

临走时，多年来一直代掌六宫事务的淑妃被宫人们簇拥着迎出来，笑得满脸和蔼亲切：“景娴这可是头胎，太子你也一定得小心注意着。”

楚珣跟自己父亲的这位妃子向来相处得不怎么尽如人意，自李氏去了之后，他就不怎么愿意搭理淑妃，不过现下不管怎么着，人家是在关心他未出生的孩子，平日再怎么生疏也得表示一下。于是他微微点了点头：“当然。”

淑妃又感慨道：“现在你们长大了，珩儿的两个儿子也到了进学的年龄——这宫里呆着都觉得变冷清了。到时候若是生下个小皇孙来，陛下指不定会高兴成什么样呢！”

楚珣还是简单地点点头。

岁月不饶人，淑妃已不年轻了，再是在后宫里磨炼得百毒不侵，见到新的生命又将诞生，也多少有些伤怀感慨，一时间，对着这个与她素来不合的太子，话也多了几句。但伤怀归伤怀，楚珣态度冷冷淡淡的，淑妃也很快就没了说话的欲|望。

不像楚珣和淑妃，虽然面上小心翼翼，但这态度里其实都有些无所谓的意思，江景娴出了宫，却是感觉大松一口气。

听说，淑妃是从连帝还是储君的时候嫁给他的，一开始只是个小小的良娣，不过肚子争气，生了陛下的长子。后来，连帝登基，李氏封后诞下龙子，荣宠不断，再后来坠池而死——她的地位却一直很稳固，尽管如花的容貌在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凋零，但连帝对她的态度，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所以，再是表面上待人温和，她也绝不相信淑妃会是个好相与的女人。

这几天来，她处处谨慎留心，生怕淑妃注意到些什么，再或者，刁难她些什么。

好在淑妃似有别的什么事在心烦，入宫几天，除了一开始比较殷勤，叫了几个御医来把把脉，每天早上用膳时嘘寒问暖叮咛几句，还特意劝她在宫里多留几日。接着就不怎么理会她了，而且，每天只要看见她，脸色就不太好看，连帝见过她之后，这种现象尤盛。

难道淑妃不高兴的原因是——连帝？

难道是连帝关心她胜于关心怀孕时的端王妃，所以淑妃觉得连帝有失偏颇？

但连帝也不见得如何关照她了呀，甚至还告诉她：如果觉得不习惯，随时可以回府。

“殿下。”双人乘坐的软轿里，江景娴突然开口。

“嗯？”楚珣似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江景娴谨慎地开口：“听说几日之后，你就要带兵南下……”

“没错。”

“殿下，”江景娴一咬唇，“臣妾要与您同去。”

“景娴，”楚珣沉默几秒后说，“本宫一向觉得你是很懂事的，不要胡闹。”

“不……殿下，”江景娴深深吸了一口气，“臣妾才有了身孕，殿下就要把臣妾一个人丢在帝都里，独自南下吗？”何况，他身边还有那个小妖精跟着。

“景娴，不要胡闹，”楚珣转过头去看她，轻轻拍拍她的手：“我也是为了你和孩子的安全考虑，那里刀光剑影杀戮不断，你大着个肚子，多不方便啊。”

江景娴却是紧紧握住了楚珣的手：“殿下，我不怕，若是真有什么事，我和孩子孤儿寡母的，还不知道要怎么受别人欺负呢！”

江景娴的手很软，不像叶明昭的，修长纤细却又给人一种柔中带韧的感觉。

“不要胡说，”楚珣温言安抚道，“我只不过是去南边带兵而已，要不了几个月就能回来陪你和孩子了，但你手无缚鸡之力，又有身孕，如果随军同行，太危险。”

“再是危险我也不怕，”江景娴的声音有些颤抖，“景娴只求能跟在殿下身边。”

难道是端王一系把主意打到江景娴身上来了？

他皱眉问：“淑妃跟你说了什么吗？”

江景娴摇头：“没有。”

楚珣再次试图劝慰她：“景娴，没事的，我很快就会回来，你该安心在府里养胎才是。”

“我孤身一人在府里，丈夫在前线搏杀，又怎么能安心呢？”江景娴伸手擦去眼角的晶莹泪珠。

楚珣本就不觉得这次南下会出什么事，这下竟是被江景娴的情绪打动了，虽然有些奇怪为何她说什么也不愿意留在帝都，却只当是孕妇思虑过重：“那你就跟着吧，别哭了，多大点事儿啊。”

嘴上这么安慰着，他心里却忍不住开始想象：如果叶明昭怀孕了，那又该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她会不会也这样软声祈求只为留在他的身边？——大概，不会吧。

她会不会仍旧三天两头给他惹祸闹事？——如果这样，他一定要把她关……噢，不，她那么机巧的人，怎么会轻易被关住，他恐怕要全天候亲自盯人才行。

她会不会因为怀孕而变得温婉懂事一点？——这个……恐怕是太难了。

“殿下，你笑什么？”江景娴惊讶出声，要知道，楚珣不是爱笑的人，而且多半笑起来也是带着讽刺的冷笑